一怀如海

互联网幽灵。

【默杏】夏风

*原作向





冥医吃错药了。
这话说起来滑稽可笑,但事实上冥医真的吃错药了。更不幸的是,他吃下的还是一剂猛药。
身体因猛烈的药性过度运转,出现了类似高烧的症状。这并非多严重的问题,按冥医的技术来说,不过是扎上两针的事情。

然而今天这位名医还是乖乖地盖着厚棉被,用着最常用的套路来退烧。他本是想自己进行治疗,但刚拿起织命针就被默苍离拦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想治疗还是想自杀。”
冷淡地说完这话,他拽过冥医的手没收了织命针,将已经烧得晕乎乎的冥医赶进被窝。
明显有点烧昏的冥医仍觉得自己动手就能行,只不过手使不上劲,拿针有些勉强而已,便开始抗拒让他躺下的外力。但没多久,挣扎忽地止住了。
他的动作在触及默苍离的面色时停了下来,本来这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很有杀伤力,现在微有怒气的样子更让人不敢违抗。
但病人视角哪里可靠。夺下针只是因为默苍离看到冥医手抖得厉害,那银晃晃的织命针在距离穴道五指左右随意来去。态度认真也抵不过手法随天,扎下去便是一个窟窿,运气不好就成致命针。
他可没有兴趣让冥医本就莫名其妙的病症变得更加莫名其妙。


一路走来,默苍离总不缺遇到冥医治疗他人的机会。但彼时尚在羽国,他没有这般闲暇时光与多余心思可以倾斜。到最后,只有回到琉璃树时最是安逸。毕竟此刻祸乱未起大局未开,尚且不用披上墨家钜子的责任,念着众生时刻谋划盘算。
这于大众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平和,让他有了片刻闲心,看冥医诊治病患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毕竟万济医会的名声在外,再加上冥医几近来者不拒的极低门槛,前来血色琉璃树求医的病患可是不少。
这般耳濡目染之下,默苍离多少对医术有了几分了解。但聪明如他,也不敢说能用这点皮毛快速有效地治好冥医。
于是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与适用范围最广的药方,虽然要花费上一些时间,但此时没有苍生陷于危机中等他去拯救,慢上片刻亦无妨。

木材燃烧带来的烟熏人,中药熬煎时的气味难闻。混合在一起更是呛得人难以靠近,但又没有直接忽视火候离开药炉的选择。
不知那位知识渊博的先生是忘记扇火,还是故意让烟弥漫。结界内无风,烟便直直往上飘,似火烧房檐。而默苍离并不作理会,只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视线透过烟雾,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药烟中藏下的泪水与谎言不计其数,无论一人还是千军都可以在浓烟里消失得轻易。有多少深情的人在烟熏火燎的砂炉前坚持数年,又有多少懦弱的人在家园最后防守线上视死如归。他和冥医为人或许大相径庭,但他们同样看不得众生深陷于苦难之中。
救人救世,说穿了都不过是给患者开下一剂处方而已。总有人说他们见识不一层次不同,但这事真谈不上谁比谁正确。
无人何以成世,无世何以存人?
再大的悲愿最终都要落实到每个人身上,细微到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切实到每碗汤药内的每味药引。
他想了很多,最终却绕了回来。这般收尾倒也有趣,虽然详细内容大概没人能笑出来。心宽者用暗示麻痹自己,不过是一阵烟而已。
并非心宽却也不愿在此时深思,敛目静心后,默苍离的目光再度投向药炉子,等待汤药的完成。


很快,一碗火候正恰的药被盛了出来。
将它静置片刻,待到药汤凉至可入口又不损药性的温度时,默苍离才将药端到冥医面前。
烧懵的病人还未睡着,被扶起时茫然又安静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直到被揽住肩膀,黢黑药碗被送到嘴边时,冥医才显出了抗拒的模样。
“只有我灌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灌我的道理哦……”
此时的默苍离可无法把握冥医究竟恢复了几分气力,依他不情愿的表现来看,硬灌八成起的反效果更大。衡量了一瞬,默苍离便顺了冥医的意,把碗交到了他手里。
冥医双手捧起碗仍然摇摇晃晃。那边人看到这摇摇欲坠的画面实在不放心,就伸出手扶着碗沿轻轻配合着冥医的力道,终是把药让他喝了下去。
喝完药的病人自觉地躺回被窝,药性带来的困顿不时袭来,很快让他有了一丝睡意。
新鲜的空气忽地拂过他的脸庞,兴许是窗户被打开,让些许轻风有机会钻进屋来。这微风让闷着汗的冥医清爽不少,伴着这温柔的安慰,不刻便酣然入梦。
听到床上人的呼吸声平稳下来,默苍离方拿出擦镜布,让不甚动听的擦镜声缓缓传出。毕竟今天有特殊情况,他便没有如往常般窝在琉璃树旁,而选择坐在了离冥医不太近又能第一时间发现异状的地方。
虽然近来他的空闲时间多了不少,但这般似有目的又没有实际目标的等待总是少见的。
上一次已是数年前,那时冥医尚在他身边忙进忙出,一边强调安静一边打发探望病患的人。念叨诸事却从不将话题往他身上引,留给他足够的宁静空间,又伴在身侧陪他一起等待。
冥医总是贴心的。
这感慨流于俗套但也真心实意。有时这份贴心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会因为这一点体贴而全盘原谅对方的作为。例如冥医有意无意中,将信息说漏嘴的事。
虽然这也并非什么无可饶恕的大事,甚至不如让他俩等待什么人来得稀奇。
总嚷嚷着等待浪费时间浪费性命浪费金钱的冥医自然讨厌这般漫无目的的守候,而默苍离也不会喜欢到哪里去。再怎么对比,都是效率更让人心情愉悦一些。
只是恰巧今日清风如缕阳光正好,每一个组成好心情的齿轮都精准到位,让他对等待也升不起厌烦之意。
屋内的宁静似乎都因这平和心境染上了几分暖意。



冥医醒来大致是一个半时辰后,开始动作之前就被默苍离察觉。
坐了许久的人起身倒了杯温水送过去,又探了探冥医额头的温度确认恢复状况。
头晕症状已去了大半,体温亦降回正常线附近,休整后精神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没有必须卧床静养的理由,也没有逼医者让门外汉治疗的道理,默苍离便将织命针还了回去。
如今的冥医戳自己终于不会让身边人精神紧绷了。精准地落下几针后略一调息,转眼间就将身体恢复到近乎完美的状态。
迅速治疗好自己后,冥医干巴巴地向坐在床边的默苍离进行汇报。那人听完后,轻轻应了一声就再无声响。空气凝滞了瞬间,似有似无的尴尬气息弥漫开来。
有些感受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来。
冰凉手指拂过发热的皮肤,那感觉实在过于美妙。


药烟悠悠地飘了起来,又有人站到了药炉边。
针术总不是万能的,配合药剂调养的效果才能达到最佳。冥医刚给自己开了方子,就被默苍离讨走。
倒也不是对后续恢复如何上心,只是默苍离看到冥医神色不自然又极力否认有事的模样,做出了让他一个人呆一会更合适的判断而已。
看神色,医者并非逞强只是羞于启齿。正逢气候舒适心情不错也就随他去了。
天公似得感召,薄云散去,阳光直落了下来。微风早在病人苏醒之前销声匿迹,这日光忽地倾泄如同迎着人面泼来热浪。
铜镜的反光有一些晃眼,风停云散就步向闷热的空气亦让人感到不适。默苍离退了几步,躲进房檐的阴影里,看了看被阳光照得泛白的地面。
木屋隔热真是太好了。


调养汤药被端来时,冥医已恢复正常模样。眼见人已冷静,默苍离不多说什么,递了药就在人身边坐下。
良药终究苦口,饮完的医者也被苦得皱紧了一张脸。一边呲牙咧嘴地抱怨,一边以手作扇往领口里扇风。
“你有没有感觉很热?”
窗户早已在通风时大开,一扇都没有落下,但仍是拯救不了紧逼的盛夏热潮。
实际上待在屋子里,体感并没有多么难耐。大概是捂了许久的被子和热气腾腾的药让冥医感觉到不适。
想到这,默苍离起身走向厨房,顺手将药碗一并带走。然而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理想的物件,只得随意拿了个凑活。
两次煎药都没有被使用的扇子现在招呼到了冥医脸上。缺了几根的蒲扇在默苍离手中发挥正常用途,这画面横看竖看都奇怪到让人感觉不妙。
传说智谋无双的高人们大多喜欢拿上一把漂亮的扇子,无论折扇羽扇也无论春秋冬夏,总要风度翩翩地扇呀扇的。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因热而扇风,这般做法只会拉低水准。
符合高人条件的默苍离倒不是需要这般衬托,只是这位冷冰冰的墨家钜子拿着一把破扇子给别人扇风的事怎么想怎么好笑。
冥医想乐又不敢乐,毕竟被照顾的时光太难得,惹得他心情不好可不是什么上佳选择。
于是一人平和地轻摇蒲扇,一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凉风。气氛平静内心安详,正缓解了几分热浪带来的焦躁。


“杏花。”
“你为什么会吃错药?”
“啊你是要现在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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